是黄昏时分,安步当车从新天地边上走过,走到吉安路崇德路口,忽然被这座建筑吸引。当时天还没有黑,但已经有点暗,如果是在以前,这幢房子可能也没有那么显眼,或许因为周围都拆成了平地,陡然间显出异乎寻常的巍峨。是啊,这座房子是有些来历的,出身就与众不同:法租界公董局创办的学校,大名鼎鼎的赉安洋行设计。八十多年的历史,很多不同名字的小学和中学曾在此落户,一代又一代人来了又走。周边都变了样,原来的商店、住宅变成了商场、豪宅,夜晚昏暗的路灯光变成了耀眼的霓虹灯;小学、中学,和这个区域的人一起,搬去了别处,只有它,脚上装了几排轮子,平移了个位置,依然矗立。不同年代的人称它为:卢湾三中心小学、凌云中学、比乐中学……还有一些更古老的名字。现在,它叫“喇格纳小学旧址”。
崇德路喇格纳小学旧址
原来的卢湾区,比较有名的是一中心和二中心小学,三中心似乎听说过,但回想起来,似乎一个认识的都没有。据说这所小学虽然挂着“中心小学”的牌子,其实教育水平普通,但要说起历史,却相当悠久,是当年法租界公董局所办的第二所华人小学。虽然挂着“喇格纳”这个名字,其实是所华人学校,原来正式的名字是“第二中国小学校”,之所以顶着“喇格纳”的名头,完全因为学校所在的崇德路当时的名字是“喇格纳路”(Rue Lagrene)。学校创建于1935年9月13日,办学资金、购地、建房、装修等费用,均由法租界公益慈善会提供,延请著名的赉安(Alexandre Leonard)设计,共耗资46万元。
赉安
Alexandre Leonard
1890-1946
或许在赉安设计的众多建筑中,喇格纳小学只是普通的作品,毕竟是所学校,费用是紧的,参照现在永康路上的上海市第二中学(原雷米小学)教学楼,同样是学校,赉安在有限的条件下还是体现了自己的设计思想:宽敞大气,没有太多的装饰,通过简单的线条体现建筑的实用性。
喇格纳小学旧影
1935年10月,喇格纳小学在校长陈良的主持下正式开学,当时有学生540人。虽然是法租界公董局办的学校,但采用的是中国国民政府的教学大纲,学生除学习法语外,也学习英语。但好景不长,不到两年光景,抗日战争爆发,租界成了“孤岛”,校舍成了安南兵营,喇格纳小学的学生转移到中法学堂(今西藏南路光明中学)上课。接着太平洋战争爆发,租界也沦陷了,学生又回到原址,随着时代的变迁,学校的名字一改再改,大致梳理一下,有这些:1943年因喇格纳路改名崇德路,随之更名为崇德路小学,然后是嵩山区第二中心小学、邑庙区第二中心小学、卢湾区第三中心小学。特殊年代教育资源不足,这里又办了“凌云中学”,上海著名作家沈嘉禄和篆刻家周建国都是凌云中学毕业的。八十年代年恢复卢湾三中心小学,再后来比乐中学搬入,三中心小学又去了济南路……卢湾区虽然是弹丸之地,但学校之间历年来的合并、搬迁,可以写一本大书,我相信数学不好的朋友绝对搞不清那些学校的来龙去脉,总之,把这里叫作“喇格纳小学旧址”,想来是不会错的。
路过当天
发现大门开了一条缝
于是溜进去看了看
施工中的喇格纳小学旧址
吉安路一侧
建筑的缝隙和远处的灯光
崇德路
原来的喇格纳路
差不多去年这个时候,喇格纳小学旧址平移的新闻曾引来众多媒体报道,说起来也是一项壮举:上海第一次采用国内最大的“步履行走器”平移建筑,上海第一幢弧线形一次旋转到位的大角度平移工程,上海第一栋T型平面不规则结构保护建筑平移工程……很多的“上海第一”。7600吨的建筑,转个向再移个位,在建筑专家看来,不是件容易的事。相对而言,把人和学校迁移走,似乎要简单得多了。整个街区几乎没有居民了,自然也不必再有什么学校。他们是怎么搬走的?创造了多少“上海第一”?好像没有人研究过,自然也不会有新闻报道了。
街区未来效果
围墙上的装饰图
路过的爷叔透过门缝朝里看
王家卫的经典电影《阿飞正传》中有一段台词:“你知不知道,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鸟,它是没有脚的,从一出生,它就只能一直飞呀飞……”如果把喇格纳小学和卢湾三中心小学看作一体,那么用这段台词来形容他们的校史实在是太恰当不过了。离开崇德路后,去过济南路,又搬到嵩山路淮海中路,最后落脚在自忠路重庆南路口原卢湾教育学院旧址。
卢湾三中心小学校史简介
摄于自忠路新校址门口
总算在自忠路落下脚来,看似可以安定了,不过也不尽然。“看看新闻网”今年4月7日报道一则新闻:自忠路三中心小学的隔壁邻居嫌学校太吵,以噪制噪,架起高音喇叭对抗,引来媒体关注。学校要上课,一清早要升旗,体育课也会在操场上有活动,对居民生活确实有影响。于是小学究竟要不要搬到居民楼边上,又有了争议。难道卢湾三中心“无脚鸟”的命运还要延续?谁知道呢。
看看新闻网4月7日新闻截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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